社会互动视角下的民族旅游中的主客关系研究

摘要：以广东省连南瑶族自治县南岗千年瑶寨为例，基于社会互动的向度、深度、广度、频度和强度五个维度，通过质性研究的方法发现连南南岗瑶寨的主客关系融洽，并归纳其特征为伦理他者、合作共赢以及文化共享，对民族旅游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关键词：民族旅游；主客关系；社会互动；南岗瑶寨

中图分类号：C95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5383（2019）01-0063-05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in Ethnic Touris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Interaction

— Take the Nangang Yao Village as an Example

LIN Yuejian

（Graduate School of Nationalities， Guangdong Normal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 510665，China）

Abstract：Taking the Nangang ancient platoon millennium Yaozhai in Liannan Yao Autonomous County of Guangdong Province as an exampl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in ethnic tourism from the five dimensions of social interaction， such as dimension， depth， breadth， frequency and intensity was studied in this paper. It is found through the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ubject and the object of Liannan，Nangang Ancient Yaozhai is harmonious， and its characteristics are ethical other， cooperation and winwin， and cultural sharing， which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ethnic tourism.

Keywords： ethnic tourism； subjectobject relationship； social interaction； Nangang

协调与巩固民族旅游中当地居民与游客之间的关系，对体现“以人为本”及发展民族旅游具有重大意义。民族旅游的核心问题是旅游中的文化互动，即民族旅游本质上是一种游客与当地居民之间的跨文化交往与互动。民族旅游中的主客关系发展趋势有两种，一是当地居民与游客关系恶性发展，表现为交易摩擦、言语冲突等；二是当地居民与游客关系良性发展，表现为激发消费、扩大经营，增加当地居民旅游收入。因此，民族旅游中主客关系的和谐与否，关系到民族旅游是否可持续发展，本文中的“主”指的是瑶寨当地居民，“客”指的是“游客”，从社会互动的5个维度分析广东连南瑶族自治县南岗古排瑶寨的主客关系发展状况。

1研究设计

11理论工具

本文主要采用乔治·H·米德的符号互动论以及社会互动维度的理论，基本框架就是主体——语言等符号——客体之间的社会互动关系。米德认为无论是自我互动还是社会互动，都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往返活动，都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沟通。这种沟通，主要依靠包括暗示和语言在内的“符号”。[1]基于米德的语言作为社会互动的桥梁，社会互动的5个维度——向度、深度、广度、频度和强度中任何有意义的人际互动，总是在一个复杂且动态的社会情境中设计并实现的。对于游客而言，进入民族地区旅游后，就意味着进入了某种特定的主客互動情境。因此，本文讨论的焦点是在民族旅游的主客互动过程中，根据不同职业游客的差异归纳民族旅游中的主客关系的特征。

12研究方法

之前研究旅游主客关系的学者们主要以定量的方法来考察，比如汪芳等[2]通过问卷调查建构感知模型来探讨旅游地地方感的游客认知情况，国外的学者Belisle F等[3]、King B等[4]，Hom C等[5]，Teye V等[6]，Uriely N等[7]，等都是用社会学心理研究方法以及定量分析形成基于社会交换理论的框架模型来探讨旅游主客感知、适应与影响机制等，所以本文主要采用质性研究法探讨瑶寨的主客关系。资料收集的方法主要是结构性访谈以及半结构访谈，辅之参与观察、文献法等多种方法。调研有两次：第1次是2018年1月17日—1月20日。笔者采取随机抽样方式选择当地居民（30名）与游客（45名）进行了深度访谈，了解了他们在瑶寨的经历、变化感受以及建议。第2次是2018年4月14日—4月18日。笔者再次到瑶寨对游客（15名）进行调查，并对当地居民进行了补充调查。由于瑶寨已经成为国内知名的休闲民族风情园，笔者利用网络的便利，收集了很多游客日志以及微信朋友圈等田野资料。

13案例背景

南岗镇千年瑶寨位于广东省清远市连南瑶族自治县县城南20 km，在“影视业+旅游业”的融合下，瑶寨有3个共计115亿元的招商签约项目，分别是瑶族影视基地、瑶族音乐基地、瑶族刺绣基地。《五度空间》《双子神偷》《爱在深秋》《人皮藏宝图》及《逆袭时代》等电影和大型综艺节目《我的导游是明星》都在此取景，为大众所熟悉。在“互联网+”旅游的推动下，2018年5月11日，首届广东网红直播旅游文化节在瑶寨景区举行，吸引了大量游客。

2广东连南瑶族自治县南岗古排瑶寨中游客的特征

自2013年12月28日与企业联合合作开发以来，南岗千年瑶寨民族村落的发展与源源不断的游客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笔者根据访谈调查资料，对瑶寨游客特征进行描述。

21游客类型

2013年开发之前，只有少数摄影爱好者、写生采风的师生来到瑶寨。2013年以后，旅游团队与散客逐渐占主体地位。瑶寨因其优美自然环境，浓郁民族风情与瑶族传统文化的结合，受到越来越多热衷户外运动的驴友追捧。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明星、网红也纷纷到瑶寨取景拍摄节目。

22时间特征

笔者两次到瑶寨，分别是节假日、工作日两个时间段，对游客为何选择瑶寨作为旅游目的地进行访谈，并与当地售票工作人员深度交流，得知瑶寨游客经历了季节性到无季节性转变，原来每逢“开耕节”“五一”“十一”等节日游客众多，但是现在工作日也有大批游客前来。

23地域分布

瑶寨游客来源为省内外和港澳地区。省内游客主要是来自深圳、广州、佛山等，已成为广州市民的周末度假胜地。省外游客主要是以连南为中心辐射广西、湖南、江西、湖北等省份，且近几年省外游客逐渐增加。

3社会互动下的千年瑶寨旅游中的主客关系特征

根据访谈资料及对样本的整理分析，便于更清晰地理解民族旅游中的主客关系，归纳其特征主要是按照游客的职业来划分。

在被调查的60名游客样本中，教师与学生的比例333%；经商人员占267%，年龄大都在45岁以下；其他职业游客占40%。

在被调查的30名居民样本中，男性占633%，受访对象年龄集中在40～65岁，都是瑶族人，大部分是原住民；677%的受访对象月收入在5 000～6 000元。

31当地居民与普通游客的主客关系特征：伦理他者

陈莹盈等[8]归纳出了旅游3种“自我”与“他者”关系的类型——自我主体性类型、他者主体性类型和伦理他者类型，并强调伦理他者理念有助于推动旅游的可持续发展。少数民族居住在有独特民族文化风情的场域，当游客进入这一场域，角色分別是东道主（自我）与游客（他者），但游客对场域熟悉及与当地村民进行社会互动后被村民质朴、热情的民族特性所感染，角色会逐渐发生变化。从向度的情感关系、利益关系以及地位关系的角度看，在民族旅游体验的过程中，游客与当地居民的情感互动越多，差异越淡化、商业化越低，主客关系更融洽，更易于主客双方的角色转变。在对访谈资料分析与归纳后发现瑶寨的当地居民（东道主）与游客（他者）所属为伦理他者类型。伦理他者理念上基于伦理关系的平等，并且社会互动中“自我”与“他者”平等相待（至少在理论上或者道德规范上），双方的文化中心主义均暂时忘却，真正融入到同一场域，他者角色逐渐淡化，从而建立和谐温情的社会行为关系，推动民族旅游的可持续发展。伦理他者理念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可以从游客和当地居民两个方面来看待。

游客方面，不同文化背景、职业、利益取向的游客（他者）进入到瑶寨公共空间（广场、表演舞台、博物馆等）以及半公共空间（餐馆、商铺、客寨等）[9]，穿上民族服装，按照少数民族的方式生活，哪怕时间很短暂，甚至存在异质性，但是他者潜意识尊重东道主社会、不以“他者”的自我意志或者经历去操纵或者改变当地，以中华民族共同体理念去认同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与行为习惯，在行动上无意识服务于当地，这种就是行动自我的分层模式。他者的角色也就在这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动机以及行动后果的机制运作中转变为自我角色。

案例一：游客曾女士，儿子9岁，佛山某区政府工作人员。“我是带我儿子来体验瑶族的生活的。我并没有给我孩子准备很多生活用品，我们预定的住的地方就是他们当地原始居民住的房子。我在来之前一直教育我的儿子，不要和当地的叔叔阿姨抱怨这里的条件，要入乡随俗。”

案例二：游客周女士，某公司业务员。“我是跟团来这里体验3天，我们就住在寨里的客栈，一路有导游给我们讲解以及安排，我很少和当地居民聊天与沟通，同时，我并不能很好地停下脚步去体验当地的文化，对于每一个景点都是走马观花似的。要是下次再来，我会选择自驾游。”

案例三：游客莫女士，公司职员。“我从小就在清远长大，我是客家人。这里的瑶语和客家话有点像，所以我能听懂他们寨里的人聊天。昨天，有个游客想和一个买花生的婆婆谈价还价，说，一斤花生如果8块，就要50斤。贵于8块就只要15斤，可是讲了大半天也没讲清楚，那个游客有点不耐烦了。刚好我路过，就和他们协调了这件事，最后他们达成了75元，要了60斤。当我准备离开时，老婆婆一直说，要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作为感谢我帮她卖出了60斤花生。”

居民方面，基于伦理他者理念当地居民作为东道主对游客尽地主之谊，以少数民族特有的质朴、热情的民族方式招待远方朋友。同时对游客负责，尊重游客的购买意愿，将游客和自己置于平等地位。我们发现瑶寨当地居民的朴实、热情的民族性格在旅游接待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访谈的游客被问及为什么选择此地，有79%的游客抱怨现在民族旅游景点商业化严重，强买强卖随处可见，而听说这里的瑶族同胞实实在在的热情好客，所以就过来看看。其实，在不少民族旅游景点中都有当地居民出于各种动机在“台前”进行表演，以构建他者脑海中的形象，从而满足自我需求的现象。但是在对瑶寨游客的访谈中，游客话语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词就是朴素、实在及热情。在60位受访人中，朴素出现46 次，实在出现 43次，热情出现50 次。民族旅游的可持续发展与其说是独特的民族风情，还不如说是当地居民造就了这一特殊的人文气息。

案例四：某村民，女，72岁，瑶族，卖糍粑。“我们从小就会做糍粑，以前都是做给自己的家里人吃。现在做给来自远方的朋友吃，我们觉得很荣幸。一开始我们是不收钱的，后来因为游客的增多以及糍粑材料成本的增加，我们不得不开始设定价格。可是我们不会算数，就找了当地会认字的年轻人帮忙算成本。我们现在的糍粑都是2元一个，好几年没有涨过价格了，每天卖得特别好。这些糍粑的材料都是我们自己种的，很多城里人是吃不到这么健康的食材的。有很多游客专门开车来吃，吃完还要打包回去，我们现在都是老朋友了。”

案例五：某村民，男，瑶族，餐厅老板。“城里来的客人，他们吃饭都很浪费。上个月，有一桌客人，他们只有5个人，点了10菜一汤，就每个菜吃了一点就没吃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珍惜食物。我在这个寨子里做了十多年了，什么类型的游客都见过。以前，我们需要准备很多零钱，现在有部分客人付款不需要找回零钱给他，说给我们当小费。我们硬塞回去，还说我们啰嗦。我们没有那些游客挣钱多，但是我们也不需要施舍。我们靠双手来挣得饭吃，而且我们做生意就是是多少就多少，我们不会多要也不会少要。反正没吃饱，可以继续吃，我们不额外收费的。”

案例六：李小姐，29岁，湖南人。“我第二次来到千年瑶寨了，我很喜欢这里的瑶胞们，我觉得他们很热情，这里并没有为了迎合旅游者的猎奇口味而商品化甚至庸俗化。比如，我刚才提出和当地居民合影留念，他们并没有像一些旅游城市一样变相收费。我现在住的那个客寨的价格也是很实在的。”

瑶寨的普通游客更关注民族特色，当地居民的质朴、热情、温和友善的民族特质更能让游客快速进入角色，建立友好的关系网络，并为民族旅游的可持续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32当地居民与商人游客的主客关系特征：合作双赢

旅游是一种文化体验的审美行为，游客看的是文化，并且希望看到独具特色的文化，从这一意义上说，民族文化就是独具特色的重要旅游资源。民族地区大多也存在尚未开发的自然旅游资源以及语言文字、饰品、人情等，商人逐利天性使其有心无意在旅游中对各种现象加以关注，从中挖掘商机。根据认知行为学派的观点，如果参与旅游业，当地居民以及商人游客都能从中获利，大家交往的意愿就更强，交往机会就可能更多，更有可能促进合作，达成共赢。一般而言，利益大，情感投入深，时间持续久，规范较为复杂，互动的领域也会扩大，也就是深度、广度都在延伸[10]。千年瑶寨旅游开发公司董事长苏其远先生当年也是作为游客进入瑶寨，发现商机，带领瑶胞走上脱贫道路。可以说，商人旅游活动中表现出很强的经营目的以及和自身职业特征的密切联系，是其他职业的旅游者很难体现的。

案例七：游客李先生，佛山某建材公司的老板。“我们是整个公司一起过来的。我們每年都会组织去不同的地方度假。这是我们第一次组织到少数民族地区游玩。瑶族的人很朴实，他们卖的东西的价格都很实惠。我们去过太多地方了，都知道景区里的东西都会特别贵，所以一般我们的同事们包括我们自己都不会买当地的东西。但是你看我们都买了一堆土特产回去。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的良心价格，反正对于同样做生意的我来说，我是做不到获利这么小的。”

案例八：游客肖女士，旅游服务人员。“这个寨子吃饭的地方太少了，只有一个公社饭堂，还有零零散散的三、四家在经营，这对于两百多亩的景区来说，特别是在旺季，肯定会接待不过来的。我们惠州也有瑶族风情园，但是，我们的饭店特别多。”

作为游客的商人也会暂时抛去生活中的烦恼，享受片刻宁静，但作为商人的敏锐商业眼光很容易在访谈中流露出来。

案例九：游客戴先生，个体经营者。“这里的原始建筑保存得很好，当地居民就在不是危房的老房子里卖商品。他们出售的商品主要是瑶绣产品和特色农产品如腐竹、绿壳鸡蛋、火烟肉、米酒等，这确实不错，但是我觉得可以考虑与我们的市场经济相结合，出售一些集民族特色与时代感的旅游产品，比如，刻千年瑶寨字样的水杯等文化产品，这样或许更能促使游客的购买欲望。”

33当地居民与脑力劳动者游客的主客关系特征：文化共享

民族文化是民族旅游的内核，展现真实的少数民族文化，是要呈现中华民族文化的多元性，以及促进民族文化更好融入时下的共同生活中。瑶寨现在建立起了一批基于学校和当地民族委员会协作的教学实践基地，笔者在访谈时就遇到来自清远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和老师们在向当地居民请教刺绣的方法。不同学科背景的学生和老师会根据自己研究方向与当地居民进行不同深度的交流、学习。这些知识分子游客“求新、求异、求乐、求知”的心理需求以及逗留时间较长（一般为1个月以上），与当地居民互动更多，情感投入更多。根据群际接触理论，在同一时间的开放场域中，游客与当地居民互动越多，对当地居民的偏见与误解越少，更能融入当地文化生活中，那么互动所产生的效果越积极、有序。老师和同学们通过长时间与当地居民同吃同住，在共同生产生活以及工作学习中加深理解、增进感情。

案例十：游客冯小姐，摄影师。“千年瑶寨里的每年重要传统节日，我都会来，到今年为止，我都连续来了5年了。我喜欢用摄影机拍下瑶族同胞们的热情，好客的瞬间以及寨子的变迁。每次过来我都会捎上上次节日的照片，寨子里的瑶族同胞们都称呼我‘沙腰妹（瑶族称呼未婚女的）’。他们每次看到自己的照片，脸上都不禁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案例十一：游客林女士，大学生。“我没想到当地的人这么热情，把我当自己人了。教我跳他们的瑶族舞蹈，教我怎么对唱山歌，要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吃饭。很多游客都以为我是这里的‘沙腰妹’，纷纷叫我当他们的导游。其实，我并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我很享受这一过程。从长桌宴的筹备到完成，我都很用心地帮忙，受到了当地居民的好赞。篝火晚会，我和瑶族的哥哥姐姐们一起手牵手跳舞。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

案例十二：先生公唐某，68岁，瑶族。“我很感谢由广东电视台主办的首届广东网红文化旅游节在我们千年瑶寨举办。20多位多才多艺的网红红人齐聚我们瑶寨，通过直播展现千年瑶寨的风光和瑶族风情，让更多人来瑶寨作客，了解我们瑶族文化。我们的瑶族‘耍歌堂’‘长鼓舞’‘瑶族婚俗’接连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

4结语

通过对不同文化背景、职业的游客进入民族地区后，与当地居民建立和谐友好主客关系的研究，发现其特征为他者伦理、合作共赢以及文化共享。千年瑶寨的主客关系启示我们：少数民族热情、朴素、坦诚、善良的民族性格及低商品化、商业化是发展可持续民族旅游的基础，适当保护与开发当地自然与文化资源是发展可持续民族旅游的动力，以及开放性文化共享理念将少数民族文化“嵌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扩大和升华当地民族风情的影响力，是发展可持续民族旅游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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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机， 徐红罡. 民族旅游中的主客互动研究：基于符号互动论视角[J]. 思想战线， 2012， 38（3）：116119.

[10]郑杭生. 社会学概论新修[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9：13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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