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位词在“…之下”的空间关系构式

摘要：空间是人类对世界最直观的感受，也是人类生存和生活的第一要素。对空间、空间关系以及构式的认识，形成了人类认识事物和世界的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下”是汉语空间方位词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在了解空间、空间关系和构式的基础上，对汉语方位词在“…之下”的空间关系构式做了简单介绍。

关键词：“之下”；空间关系；构式

空间是人类生活和活动的环境和场所，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也是从对空间的认识开始的，所以无论哪种语言都会涉及对空间关系的表达。虽然空间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物，但是由于人们习惯和思维方式的不同，在不同的语言中关于空间关系的表达也有所不同，如日语用格助词、英语用介词、俄语用介词加上名词的曲折变化（格尾），芬兰语用名词加上方位词词尾来表达，（崔希亮 2002）在汉语中人们经常使用方位词来表达空间关系，比如：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前、后、里、内、外等等。在认知空间的过程中，由于受身体构造和地心引力等因素的影响，人类对于垂直空间概念的认识尤为深刻。（高原 吴长安 2016）

专家学者们对空间方位词做了大量的研究，对于汉语的空间方位词主要集中在对“上”的研究，有的学者从认知角度对“X上”进行了分析，（葛婷，2004）有的学者对“上”的认知语义构式体系做了简要概述，（刘国辉 2008），还有的学者研究了“下+X”极性镜像构式，（李维滨，2015）而学界对“下”的关注较少，本文主要讨论“…之下”的空间关系构式，并基于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CCL）的例子做主要研究。

一、空间和空间关系

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认知语言学诞生以来，空间一直都是认知语言学关心的热点问题之一，除此以外，空间问题也其他学科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哲学、物理学、地理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等，都曾对空间问题从不同方面做出过解释。关于空间的定义，Swinburne是这样给出的：“从最直接的字面意义上讲，空间就是物体处于其中，并在其中运动或保持静止的东西，物体通过在空间中的运动而改变其位置。”（Swinburne 1981）在这一定义中人是被排除在外的，忽略了人这一认识主体的举足轻重的作用。人是世界的主体，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有自我倾向性，而对空间的认知研究，是源于心理学的空间知觉研究。“空間知觉是物理的空间关系的认识。它包括形状知觉、大小知觉、深度与距离知觉、方位知觉与空间定向等。”（彭聃龄 2010）

那么什么叫空间关系呢？Carlson认为空间关系描述的是这样一种情况：“一个物体的位置要以其与另一个物体的相对位置才能得以确定。”（Carlson 2000）而人是认识世界的主体，在人的能动作用下，事物之间就会呈现一定的空间关系，也就是两个事物或者两个以上的事物之间的一种相互作用的关系。空间关系就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客观事物在空间上的相互关系。（张克定，2013）

二、构式语法中的构式

探讨空间关系构式之前必须要了解什么是构式，同时，构式也是构式语法的核心概念，构式语法是由Fillmore的格语法与其框架语义学逐渐发展起来的，后经 Goldberg等人的继承与发展，构式语法现已成为一种非常成熟的认知语言学理论。（张克定 2013）Fillmore认为构式在语法研究中占据中心地位，他对构式的定义与传统的定义非常接近：语言中任何具有一个或更多常规功能的句法型式，连同这一句法型式在其所在的结构中所体现的任何规约化的意义或用法，就是我们所说的语法构式。（Fillmore 1988）从中可以看出，Fillmore强调构式不仅是一种语法型式，而且是具有某些特定意义或功能的语法型式。

而Goldberg对构式的解释却有不同，他是这样定义的：当且仅当C作为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Fi某些方面或Si某些方面不能从C的构成成分或从已经确立的构式中精确的推导出来时，C就是一个构式。（李福印 2008）Goldberg认为构式不仅包括传统意义上的范型，还包括句子、短语、词汇、甚至是词素，构式是语言中的基本单位，也是形式和意义或功能的结合体，而且形式或意义的某些方面无法从其构成成分中精确的推导出来，这便是构式的不可推导性。

三、“…之下”的实体空间关系构式

实体空间关系构式表达的是两个物体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是有形的，可以被人们的肉眼直接观察的，其中最突出的便是两个实体间的垂直与非垂直的关系。

（一）垂直关系

（1）分布在南极大陆冰川的巨大冰盖之下，为巨大的液态水体，故称冰盖湖。

（2）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掩埋在冰川之下。

（3）白天便躲在书桌之下偷看纯情小说。

（4）三人便在大树之下睡着了。

以上的例子显而易见的可以看出，物体两者之间是相互垂直的，但不同的是（1）、（2）中的“冰川”分别与“液态水”和“土地”是相互接触的，而且可以通过外力将二者分离，而（3）、（4）中的“人”和“书桌”、“大树”都不是相互接触的，人只是在这两个物体的垂直下方。

（二）非垂直的关系

（5）大脑皮层之下各部位的神经活动。

（6）下石盆村所处低卑，蜗居山崖之下。

（7）她走在大道的浓密树荫之下，四周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

（8）我在灯光之下，替他画了一幅墨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几个例句里的物体间并不是绝对的上、下位置的关系，“神经”、村民、“她”、“我”只是分别处于“大脑皮层”、“山崖”、“树荫”、“灯光”下面的一个空间范围之内。

四、“…之下”的隐喻空间关系构式

隐喻空间关系是由实体空间关系通过隐喻的方式而得的，表达的是两个物体间的抽象关系，与实体空间关系构式不同，它是一种人类肉眼无法直接观察出来的空间关系，具体分为以下几类：

（一）先后次序

（9）汉代丞相之下有丞相史若干。

（10）中书侍郎之下，又有“中书舍人”，员额有七八人之多。

（9）、（10）中的“…之下”所表达的都是职位的先后顺序，职位高的为上，职位低的为下，“丞相史”、“中书舍人”的职位分别位于“丞相”和“中书侍郎”之下。

（二）比较意义

（11）狼队的实力根本在对手之下。

（12）而中国系统和印度系统相比之下则处于弱势地位。

（13）多数作家的收入只能使他们生活在贫穷的水平线之下。

在（11）、（12）、（13）中，认知主体分别把对手的实力、“印度系统”、贫穷的生活作为比较标准，高于这个标准的为上，低于的则为下，而“狼队的实力”、“中国系统”和作家的生活水平是低于比较标准的，所以用“…之下”这一构式。

（三）范围

（14）生活在皇权和绝对权力之下的民众。

（15）关内顷刻间笼罩在侵略战争的阴云之下。

（16）人总要从父母的保护之下独立出来。

“…之下”在（14）、（15）、（16）中表达了一定的范围意，在空间的范围的基础上，认知主体将权力的影响、阴云的笼罩和父母的保护划定为一个抽象的范围空间，“民众”、“关内”、儿女的一切行动是在这一范围之内的。

（四）条件状况

（17）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他的创作更具心意。

（18）在相互隔绝的情况之下，产生一个历史的奇迹。

（19）在这种形势之下，英国感觉危险。

认知主体在（17）、（18）、（19）中，将“新的历史条件”、“相互隔绝的情况”、“这种形式”作为一个先决条件，在满足这样的情况之下，才会发生相应的事件。

五、结语

本文在了解了什么是空间、空间关系以及构式语法中的构式的基础上，对汉英空间方位词在“…下”的空间关系构式进行研究，讨论了关于汉语空间方位词在“…之下”构式的实体空间关系和隐喻空间关系。在实体空间关系构式中，“…之下”主要表达了可以被人们所直接观察到的垂直关系和非垂直关系，而“…之下”构式所表达的隐喻空间关系意则比较多，在此本人只列出了最具代表性的隐喻空间关系构式：先后次序、比较意义、范围和条件状况，也是人们最常使用的意义。希望通过对在“…之下”构式的讨论，不仅可以让读者更好的了解汉语空间方位词“下”，而且对我们所生活的空间有进一步的认识。

参考文献：

[1]Carlson，L.A.2000.Object use and object location：The effect of function on spatial relations[A].In E.Van Der Zee&Urpo Nikanne（eds.）.Cognitive Interfaces：Constrains on Linking Cognitive Information[C].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Fillmore，C.J.1988.Themechanisms of“Construction Grammar”[J].BLS 14：35-55.

[3]Swinburne，R.1981.Space and Time[M].London：Macmillan.

[4]崔希亮.空間关系的类型学研究[J].汉语学习，2002，1：1.

[5]高原，吴长安.汉语方位词“下”的空间关系构式认知研究[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6，1：141.

[6]葛婷，“X上”和“X里”的认知分析[J].暨南大学文化学院学报，2004，1：59-68.

[7]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8]李维滨.“上+X/下+X”极性镜像构式研究[D].苏州大学，2015.

[9]刘国辉.汉语空间方位词“上”的认知语义构式体系在……之上/之下”构式研究[J].四川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2：13—17.

[10]彭聃龄.普通心理学（修订版）[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11]张克定.关于空间关系构式的几个基本问题[J].山东外语教学，2013，3：7—14.

（作者单位：上海海事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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